“陛下，我以為不必在此作戰，”多羅米男爵插話。“這座城池固若金湯，供應充足，溫林頓伯爵更是身經百戰的老領主，何況全天下有什麽地方造得出足以擊垮雪熊城的投石機？溫林頓伯爵想得肯定是想圍就任我們圍，沒我們好果子吃。而當我們又饑又冷地待在這裏無所事事時，他們早在蓄勢待發了。”

“要我從此背上懼怕愛麗絲家族的罵名？”

“只有不懂事的傻瓜才這麽說，”多羅米男爵爭辯。

黑狼王望向其他人。“你們也這麽以為？”

“我認為雪熊城對您是一大威脅，”血鴉族長克利索宣稱。“讓他不受傷害的留在這裏，只能讓他的勢力增強，而您的兵力將在接連的戰鬥中逐次削弱。其他那些北方貴族勢力和埃銳文的大軍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敗的，等您終於擊敗了他們，說不定溫林頓伯爵重整旗鼓，已經變得和您一樣……或許還更強。”

其他人紛紛附和。黑狼王看來很滿意。“那麽，我們就開戰吧。”

正如當初我沒讓母親失望，而今我也沒讓家族失望了，安琪拉心想。“大人，”她朗聲道，“如果您決意開戰，我的使命就已告終。請準許我返回赤狐城。”

“哎，眼下你不能走。”黑狼王找張折椅坐下。

她楞住了。“我帶著打造盟約的願望而來，黑狼王大人，並非前來助陣。”

黑狼王聳聳肩，“我敢說，不仰仗你那些同伴，我們也能獲勝。小姐，我不需要你參加戰鬥，只想要你在一旁觀看。”

“黑狼王大人，我已經看夠了屠戮。我身為使節而來——”

“也將作為使節離開，”黑狼王說，“而且比來時更明智。你將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敵人是什麽下場，如此你的母親才能聽你親口轉述。千萬別害怕，我們會保護你絕對安全。”他轉過身去下達部署。“中央部隊由我親自指揮。多羅米男爵，你指揮左翼。右翼由克利索族長指揮。西裏亞族長，後備部隊交給你。”

“陛下，我不會讓您失望，”克利索應道。

多羅米男爵再次開口：“誰指揮前鋒？”

“陛下，”蠻牛氏族族長卡諾達喊，“我請求這一榮譽。”

“這是屬於我們的，”七彩鹿族長哥倫普說，“依慣例，應由我們來打頭陣。”

叫嚷聲剎時充滿整個營帳，形形色色的人都爭相宣布自己的請求。好一群戰爭狂人，安琪拉想。黑狼王舉起一只手，“好了，如果我能封的話，我很樂意把你們全都封為先鋒，但最偉大的榮耀理當屬於最偉大的勇士，先鋒部隊將由第一勇士傑斯塔親自統率。”

“陛下，此刻我懷著無比感激的心情。”傑斯塔在黑狼王面前單膝跪下。“必將為您誓死而戰。”

“我很期待你的表現，起來吧。”

“是的，陛下。”她還穿著那身紅甲，不過已經脫去了頭盔。人頭攢動的帳篷內相當悶熱，汗水使她柔和的頭發打了卷兒，搭在紅鬼面具上。“我將誓言守護您的榮耀……”

“很好，”黑狼王說。“現在解散吧，全體解散。在打仗前大軍也是需要休息的。”

“黑狼王大人，”安琪拉道，“我們來時經過的最後一個村莊有間小小的聖堂。如果您不準我返回赤狐城，就請您準許我到那裏去禱告吧。”

“如您所願。羅尼勇士，請把安琪拉小姐平安地護送到那間聖堂……並在黎明前將她帶回來。”

“您自己也應該向自己信仰的狼神禱告。”安琪拉補充道。

“為了勝利？”

“為了理智。”

黑狼王大笑：“把祭司叫過來，幫我作禱告。我很久沒祈禱，恐怕都忘記該怎麽說了。至於其他人，我要求你們在後天第一縷晨光出現之時準備就緒，穿戴盔甲，拿好武器，翻身上馬。這將成為溫林頓伯爵永生難忘的一天。”

安琪拉離開大帳時，日頭已降下大半。在安琪拉的小小營區內，侍從正往罐裏削蘿蔔，幾個隨從和黑狼軍的兵丁賭色子，而阿朵兒正坐著磨匕首。“主人，”阿朵兒一見她便喊，“他們說天亮時便要開戰？”

“他們說的沒錯，”她答道。

“我們是打還是走？”

“我們祈禱，阿朵兒，”她回答她。

在聖堂禱告許久之後。腳步聲在身後響起，門上傳來敲擊聲。“小姐，”羅尼禮貌地說，“請您原諒，不過我們的時間到了。必須在破曉之前趕回去。”

安琪拉僵硬地起立。膝蓋隱隱作痛，她只想要羽床和枕墊。“謝謝你，羅尼勇士。我準備好了。”

他們沈默地策馬穿越稀疏的樹林，高大的樹木因大風的吹刮而東倒西歪。馬群緊張的嘶鳴和鐵器叮當的交擊是他們天然的向導，指引他們回到黑狼王的營地。在黑暗之中，人和馬排列成長長的縱隊。他們漆黑無垠，好似“鐵匠”將黑夜本身鍛造進了鋼鐵中。她的左邊有飄揚的旗幟，右邊也是，前方的旗幟更是一排接著一排，然而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，看不到一種顏色，分不出一個紋章。這是一支黑色的軍隊，安琪拉想，黑色的戰士騎著黑色的駿馬打著黑色的旗號。黑狼王的陰影騎兵們高舉長槍，靜坐在馬鞍上等待。她穿過這片由裸露而高大的林木組成的森林，將這些被剝奪了綠葉和生機的大樹拋在身後。擡眼望去，雪熊城矗立之處是一片更深沈的黑暗，黑色的墻壁無法反射夜晚的星光，隔著原野，只見雪熊城的城墻上正有火把來來往往。

黑狼王帳中燭光通明，映得那絲綢帳篷似乎在放光，好似一座雄偉的、發射綠光的魔法城堡。兩名黑狼護衛守在大帳門邊。

帳內，傑斯塔正為黑狼王穿戴戰裝，而多羅米男爵和克利索在一旁談論部署和戰術。營帳裏很溫暖，十幾個小鐵盆裏的煤球在燃燒，散發出熱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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